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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萍子 (20070215) 母親的鍋器早換成了不繡鋼製品,煤球爐多年來已被煤氣爐取代,哪能向母親討個傳家的鍋鑊? 蘇珊是愛爾蘭後裔,她是我對門的鄰居,曾獲得廚藝比賽大獎。熱情好客的她,對虛心求教烹飪的人,總是不厭其煩地傾囊相授。
一個星期六,受邀在她家吃了頓午餐。飯後,邊閒話邊幫她刷鍋洗碗。只見她像對待嬰兒似地小心端起爐上很大很深的鋁鍋清洗一番,「這是我媽媽的鍋子,已經有近四十年的歷史了。」蘇珊邊說,邊用乾布把抱在懷裡光亮如新的鍋裡外抹拭一通。
蘇珊打開儲藏櫃把大鍋收進去,「母親在父親過世後獨自生活了二十年,什麼都捨不得丟。她過世後,我到她公寓整理遺物,把大部份的東西存在地下室,只拿出她的幾個鍋子來用。」 她指給我看裡面排放著的三個大、中、小,式樣相同銀光閃閃的鍋。「每次用它們時,就仿彿看到母親的身影,聞到她廚房飄出的各種香氣和晚餐桌上的美味。我告訴我女兒,這是我母親留下的傳家之寶,等她能接收的時候,一定要善待它們。」 看著異國友人的傳家寶,我回想起很久以前,家中的水壺和鍋都是鋁或鐵製成的,台北的硬水總在裡面沉澱下鍋垢,而大大減低它們的壽命。 幼年時的我,常被母親差去召喚巷弄裡吆喝著的磨刀補鍋修傘的人,然後從家裡捧出破鍋破傘去修補,有時連捨不得丟的破碗,都可以請人黏合起來再用,那是一段多麼儉約的日子,但在家庭食指浩繁的艱困生活中,母親卻能每天高高興興地以陋鍋簡灶,把青菜豆腐整治成飄香美味。 我知道母親的鍋器早換成了不繡鋼製品,煤球爐多年來已被煤氣爐取代,甚至冬天的火鍋,都由中燒木炭、煙燻火燎的銅爨變成了電爐。 而經過數度遷徙,家中破舊的鐵鍋鋁壺更是不知去向。 我離家多年又山水相隔,如今即使想向母親討一個能傳家的鍋鑊,大概也不容易。然而,母親已經把手藝一點一滴地教會了我,只要我一步步切實照著去做,何需等待百年老鍋來調製她那套可以流傳下代的口味?而她一粥一飯均思來處不易,半絲半縷體念物力維艱的心念,已栽種在我的意識中。從另一角度看,如今母親愉悅地悠遊於編織中國結、學畫、練琴、學電腦等活動,將日子過得有聲有色,不啻是在以身教告訴我們,銀髮時仍可以過著如許興味滿盈的生活。 原來,我的母親早在不知不覺中,給了我許多可以傳家的寶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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