共同臺灣 不同記憶

四林繁

觀看紀錄片〈被遺忘的1937〉，心情分外沉重，彷彿自己被深鎖在悲戚的歷史情境。對於全球化時代的知識青年，這段記憶已經陌生得近乎淡漠。對於本土的綠色支持者，南京大屠殺已是事不關己的歷史事件。時代浪潮的變遷，政治條件的轉移，已經使得歷史的重量幻化得比羽毛還要輕盈。所謂歷史教訓，變成過目煙雲。
    本土意識的高漲，使二二八事件成為台灣僅有的歷史記憶。在過去的戒嚴時代，台灣歷史曾經是被壓抑的記憶。綠色執政之後，外省族群的歷史記憶反而受到壓抑。這種以權力轉移為依歸的歷史意識，只能證明這個社會的人文修養極其薄弱，而且極其不健康。
    彰顯獨一無二的歷史記憶，其實就是在遮蔽不同族群的歷史經驗。在開放的民主社會，每一個族群的歷史經驗都是在建構文化主體時不可或缺的一環。健康的文化主體，絕對是能夠容許複數、多元歷史記憶的同時共存。歷史記憶的差異越大，文化遺產的累積就越豐富。能夠尊重不同族群的文化主體，往往能夠鍛鑄堅強的認同。
     每一個個人的歷史記憶┬都是無可取代，每一個族群的文化鄉愁，也是無可輕侮。以草率、輕率方式任意壓制或消除記憶的差異，絕對不可能建立普遍的政治認同，反而會創造更多文化衝突。
     〈被遺忘的1937〉能夠介紹到台灣，其實是給島上住民又一次學習歷史的機會。如果228事件的記憶不應該被壓抑，則南京大屠殺的記憶也應該得到重視。這部紀錄片，係以張純如的英文專著《被遺忘的大屠殺》為依據拍攝而成。這冊書的中譯本十年來已有二十二刷，足證這個事件的記憶仍然保存在許多人的心靈深處。那麼多外省族群來到台灣，其實也是帶著傷痛的記憶一起湧到島上。那麼多外省族群也已在台灣生根，並且以這塊土地做為安身立命的居所，則他們的記憶也需要獲得恰當的歸宿。
       台灣的歷史無非是不盡不止的移民史，即使到今天還有更多的新移民持續的湧來。在舊有的記憶 上累積新鮮的記憶，這是台灣文化創造力之所以生生不息的關鍵。面對受害的記憶 ，是為了創造受惠的遺產。文化的智慧與想像是許多創造的重要基礎。平白讓一種記憶消失，不僅輕易排除歷史教訓的機會，而且也輕易擦拭人類的重要智慧。
        在未來的台灣，外籍新娘的新台灣之子也將帶來新的文化創造力。他們的歷史記憶不在只是中國的或是台灣的，不久即將浮現的記憶可能是屬於泰國、越南、印尼、菲律賓。千萬不可低估新族群的生產力與創造力，當他們的歷史經驗也都匯入台灣的記憶時，全新的文化結構就要鍛造成型。
         這些年來，已經見證太多對歷史藐視，對記憶貶抑的粗暴行為，這種違背文明與人性的作為，將只有使台灣認同更趨分裂，政治使人分裂，文化使人合解。我們都擁有不同的記憶，能夠依賴的是共同的台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