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草根狀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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鈔票不認學歷，只認你的創意

恰恰是四年前的九月，《商業周刊》製作「草根狀元」專題，一群社會底層奮鬥拚搏的草根人物，他們成功了。如今，他們安在？這四年間，在台灣經濟發展不復往昔的高成長，眾人紛紛心嚮中國大陸之際，當初想往中國發展的他們，有何體悟？舊草根有新心得，新草根有新創意。四年後，新一代「草根狀元」冒出頭了。

文�林亞偉

4年後……
第1屆草根狀元　回來了！

4年際遇，「台灣社會大學」畢業的草根狀元，再度聚集台大草坪回首4年路。而陳美鳳，因為經營比利小雞失敗、面臨財務危機，成為唯一的缺席者……。 他們是誰？他們成長的歷程是國中肄業、快遞小弟、陽春麵攤之子、賭場、經商失利被野狗追……，血淚中，他們蛻變成為「北縣自助餐大王」「六百五十家鐵板餐車加盟店老闆」「中台灣漢堡連鎖店之霸」「創意蛋糕女王」。

他們，總是如此自我介紹：「你是台大畢業？阮嘛是。」「阮是台灣大學社會系畢業，在台灣長大，沒有被社會害死ㄟ！」

開學了，《商業周刊》的草根狀元畢業生，也回來了！

四年前的九月，《商業周刊》報導了一批沒有富爸爸、沒有高學歷的「草根狀元」。今年九月二日，我們重新找回他們。六位平均年齡四十二歲的「第一代草根狀元」，四年後，再度躺在台大商學院草坪上。同樣的草地、同樣的姿勢，攝影師按下快門。

場面依舊，人事已非了嗎？

守成不易！陳美鳳蛋糕店倒閉，王進河飲料店沒落

兩幀新舊照片對比，少了一位。缺席者是「創意蛋糕女王」比利小雞董事長陳美鳳。 八月十日，斗大的新聞標題如此寫著：「比利小雞關門，勞工求助縣府」。高峰時，全省達三十三家店面的比利小雞，近年因為快速擴張，財務無力支撐，銀行收銀根，轉向地下錢莊借錢。今年四月跳票一千五百萬元。

千萬債務、跳票、地下錢莊……，不過四年，陳美鳳歷經大起與大落。一個巧手能做出台灣前所未見的刺蝟蛋糕、骷髏頭蛋糕的草根女狀元，如今留下友人不勝唏噓的惋惜，財務槓桿做太大了。

對這四年景氣，阿二冰茶總經理王進河也感慨良多：「當年搖飲料，用腳搖一搖就好了，就很賺了。四年前，我的店在台灣有五百家，現在掉到三百家。」經營租書連鎖店的柯建中，事業也在萎縮：「不瞞你說，我全盛時候一百八十家加盟店，現在多收起來了。」

四年，又可以再拿一張大學文憑。有人再拿到一個學位，有人被當掉了。

這四年間，台灣經濟成長停滯，不復過往的高成長，平均年經濟成長率在五％至六％間波動。經濟部商業司有一項統計，每年台灣企業的出生與死亡率，二十年前，台灣經濟蓬勃時，新成立的家數是歇業企業的五倍。也就是說，一年有三萬三千人湧入當老闆，只有六千五百位老闆被淘汰出局，但隨著景氣變化，淘汰者的數量快速擴大。今年到七月的累計，關門的家數已然超越新設家數（見一百二十二頁圖）。

島內經濟不好，他們曾經集體尋找出路，跨海投資大陸。

許倉賓，是「草根狀元」大哥——弘爺漢堡董事長。四年前，許倉賓與「北縣自助餐大王」許湘鋐、阿二冰茶王進河等人，結合在上海的股東，前進上海開設Pizza王連鎖店。一群草根狀元雄心壯志，打算將台灣「五十元Pizza」的經驗，移植上海。他們把經營交給合夥的上海股東，成立加盟總部募集七位幹部。結果傻了眼，「一年只開一家店！這樣叫什麼連鎖加盟店？」許倉賓氣餒的說。人事費用、辦公室租金就耗在上海空轉，但股東們股權分散，讓許倉賓等人難以使力。一年之後，他們認賠出場。

一場敗仗：「跌倒有分摔死與骨折，還好只是骨折，每個人賠個百來萬元，在我們的能力範圍內。」許倉賓這樣說。賠了一筆錢，他的中國夢，畫上休止符。弘爺漢堡更謹慎面對前進中國市場的誘惑，這是他這四年，在社會大學修到最寶貴的一堂課。

轉移陣地到大陸的「草根狀元」彭國忠，到上海賣披薩，很辛苦，經歷血淋淋的教訓：「在台灣，生意講誠信是天經地義的事情。但在上海，講話打折扣才是天經地義。」他在台灣二十年的經驗，幾乎歸零重來。實在辛苦，後來他聽從算命先生的話，改了名字叫彭耀興，希望改改運。他還是堅守大陸戰場。

但是，許倉賓班師回朝，一堂大陸投資課，讓他學到得回台灣務本。

許倉賓分析，中國那麼大，早餐店的原物料，一定是當地採購，當地配送，但在中國大陸，「光是冷凍配送就有問題！」他舉例，肉品運送如果沒有嚴格控制冷藏溫度，會滋生病菌。「這不能受制於人吶！人一吃壞肚子，就全賠上了……，怎麼辦？」許倉賓說，問題是，原本在台灣的原物料供應商不見得願意同去，他自問，是否有能力掌握原物料生產的技術？答案是，沒有。

務本練功！許倉賓為打造供應鏈，嚴控吐司品質

於是，他在台灣隔海練功，累積朝上游整合的能耐。一則，這兩、三年前，他先後投資肉品加工廠、購併上游麵包廠，進行垂直整合、建構一條龍式的供應鏈；再者，他的弘爺漢堡也從四年前的第五大躍升到第三大，店數由五百家，成長至八百家，僅次於早安美芝城、麥味登兩大早餐連鎖龍頭。

向上游整合，不若想像容易。這麵包廠，原是弘爺的漢堡、三明治麵包供應商，原老闆負債，許倉賓接手。接手前，許倉賓不曉得一個盛裝吐司的烤盤，成本就要逾一千元！一台日本製麵包攪拌器，就要四百萬元！

這家麵包廠日產五千條吐司，一萬三千個漢堡，每天凌晨兩點開工。他們必須趕做新鮮熱騰騰的麵包，供應給當日各早餐店、麵包店。去年起，他也一度跟著摸黑上班。為了促進品質，一度，許倉賓當著麵包廠所有員工面前，來一招中國海爾電器執行長張瑞敏，當著所有員工的面，將不符品管的電冰箱當場砸壞的戲碼。一天，丟掉品質不良的一千條吐司，賣給豬農餵豬。「做麵包，不只春夏秋冬四季不一樣，連白天晚上的溫度、水分，都要嚴格控制，才能做出最好吃的麵包。」站在成排的漢堡推車旁，他分析從麵粉原料，到發酵烘焙的過程。

現在生產品質、流程改善了，他開始研發不同口味的麵包，擴大客層，從一般麵包店的吐司、酥皮麵包，到餐廳的大蒜麵包……。現在，麵包廠月營收已逾七百萬元，淨利超過一○％，未來將是許倉賓練兵進中國的武器。他知道，唯有經營升級後，核心能耐才會深化：「準備好，才有到中國的本錢。」

大展鴻圖！經營升級，累積到中國發財的本錢

今年五十歲的許倉賓是這群「草根狀元」中，年紀最大，也是生意規模最大。他雖然只有高中畢業，但是一步步的，將他的小王國制度化、賺管理財。這四年間，他起了大樓，也換了寶馬新車。

距離麵包廠不遠處，台中烏日高鐵站附近，如今一棟嵌著弘爺招牌的嶄新大樓已然落成，這裡就是弘爺國際的中區營運總部與物流中心。他不再是濁水溪畔的拾木材小孩、不再是昔日的牛奶配送員。景氣好時，他乘勢擴張；景氣不好時，他穩蹲馬步，雄據一方。景氣好壞，他都通過考驗。

出奇致勝！創意要變新台幣，還要比經營競賽

政治大學校長吳思華說：「創業與經營，是兩個完全不同階段的位置。創業，是讓你取得不同的位置；但經營，是讓你的位置能穩定。」他進一步分析，前面的創業，是跟別人做不一樣的；但後面的經營，是跟別人做一樣的。而且，要比別人做得更好，才能勝出！

跟別人做不一樣的，難；之後要跟別人做一樣的，更難。草根狀元的崛起，都是做到了前者，於是，創意變成新台幣。但是，從第一屆這七位狀元郎的故事，似乎只有七分之二的人，能朝第二階段移動。尤其，當直營、加盟店展店快速，衝高營業額之際，加盟總部中央廚房配送的產品，若無法得到消費者最終的認同，就會讓創業成功的創新因子，被其他負面影響逐漸消蝕。

創業之後的經營競賽，比的是「財務管理」、「人資管理」時，可能正是草根狀元的經營弱點。只有小學畢業的許湘鋐說，他現在，每天一定讀《工商時報》、《經濟日報》，每週看《商業周刊》，每月看《天下》、《遠見》；每年購書預算數萬元，每月定期舉辦教育訓練，讓很多也是廚師出身的幹部一起成長。

經營冰飲店的王進河說：「以前我做到珍珠奶茶南霸天時，立志要做全國最大！但現在，我不要做最大，我要做成精緻化、最好的。」這四年的社會大學，他體會很深，一個有五百家店的連鎖加盟總部，要花十年的時間才有這樣的規模，但很可能，一個不小心，要下去不用一年！「爬起來慢，但跌下去很快！」

舞台，永遠是新舊交替的。短短四年時間，相隔約十年的新世代草根狀元，又從草地裡冒出來了。

這批新科狀元，不是六年級生，就是七年級生。他們比第一屆狀元郎，更會善用新科技的力量，他們利用「創新」的開創力，硬是在競爭激烈的消費市場，劈砍出新天地。

比如說，盛在「馬桶」的冰淇淋，淋在馬桶上的咖哩飯，你敢吃嗎？一桌兩萬元起跳的婚宴席，你捨得花費嗎？一斤比市價貴兩倍的香腸，你知道該怎麼賣嗎？

他們敢於做夢，勇於創新，找出消費市場的新需要。從包子先生到台灣第一家的日式婚宴會館，從咖啡香腸到便所餐廳，從老草根狀元到新科狀元郎，他們找出把創意變成新台幣的方法，都在積極尋找出路。

鈔票不認學歷，不認你是否有富爸爸，只認創意。有人出局之際，再隔四年，還會有第三屆的新草根狀元冒出芽。這就是商場！